流浪地球

流浪地球

流浪地球的观后感

流浪地球火了。我又双叒叕在心里大喊 I knew it! 一如当年《权力的游戏》和《三体》火起来,一个老粉忍不住要来点絮絮叨叨。

电影里我印象最深的画面,是木星被点燃后,地球挣脱引力的束缚,在深空中慢镜头般静静地滑过撑满整个视野的木星表面。有趣的是,这或许是电影里唯一还原小说细节的描写(褒义)。那种残酷的壮丽,实在需要画面去展现。

“木星恐怖地上升着,渐渐占据了半个天空。这时,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云层中的风暴,那风暴把云层搅动成让人迷茫的混乱线条,我知道那厚厚的云层下是沸腾的液氢和液氦的大洋。著名的大红斑出现了,这个在木星表面维持了几十万年的大旋涡大得可以吞下整整三个地球。这时木星已占满了整个天空,地球仿佛是浮在木星沸腾的暗红色云海上的一只气球!而木星的大红斑就处在天空正中,如一只红色的巨眼盯着我们的世界,大地笼罩在它那阴森的红光中……这时,谁都无法相信小小的地球能逃出这巨大怪物的引力场,从地面上看,地球甚至连成为木星的卫星都不可能,我们就要掉进那无边云海覆盖着的地狱中去了!但领航工程师们的计算是精确的,暗红色的迷乱的天空在缓缓移动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西方的天边露出了黑色的一角,那黑色迅速扩大,其中有星星在闪烁,地球正在冲出木星的引力魔掌。这时警报尖叫起来,木星产生的引力潮汐正在向内陆推进,后来得知,这次大潮百多米高的巨浪再次横扫了整个大陆。在跑进地下城的密封门时,我最后看了一眼仍占据半个天空的木星,发现木星的云海中有一道明显的划痕,后来知道,那是地球引力作用在木星表面的痕迹,我们的星球也在木星表面拉起了如山的液氢和液氦的巨浪。这时,木星巨大的引力正在把地球加速甩向外太空。”{:.faded}

小说里,人类用木星做了一次加速,达到离开太阳系的逃逸速度。地球不再需要返回潜藏着死亡的太阳,向广漠的外太空飞去,漫长的流浪时代才正式开始。电影是改写了这一小段简单的叙述,创造了一段主角们去抢救行星发动机的故事,并折射出了一个壮丽而汹涌的文明史诗。作为一个大刘的老粉,我很喜欢这种以小见大的写法。这种比较,就像是一叶知秋,就像是微观基础下的宏观的美。必须渺小,才能感受宏大。必须脆弱,才能敬畏顽强。必须短暂,才能感受永恒。宏观尺度的浪漫,飘逸洒脱、放纵恣肆。

电影讲了一个振奋人心的积极的故事。小说的情节更加黑暗,而这却更符合我眼中的大刘的行文风格。就像《三体》故事的起源,对于人类文明的失望让叶文洁从红岸基地向遥远的三体世界发送了回答。大刘自己否认对人类社会和人性的恶感到失望(比如在不久前矮大紧的晓说节目里,作为嘉宾的大刘积极正面地表示,他认为人类文明的璀璨远远大于人类社会的丑恶),但对于文明的黑暗面,大刘似乎更呈现一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向读者揭露并展示着。这种毫不在意,混合着少许的批判和大量近乎冷酷的理性。而后者,正是让很多读者为之着迷的点。

2007年在成都,刘慈欣和上海交大的科学史教授江晓原有过一场关于“吃人”的辩论。当时刘慈欣假设,如果世界末日,只剩下他、江晓原和现场一位主持人美女,“我们三人携带着人类文明的一切,而我们必须吃了她才能够生存下去,你吃吗?”江晓原说他肯定不会吃。刘慈欣强调全部文明都集中在我们手上,“莎士比亚、爱因斯坦、歌德……不吃的话,这些文明就要随着你这个不负责任的举动完全湮灭了。要知道宇宙是很冷酷的,如果我们都消失了,一片黑暗,这当中没有人性不人性。只有现在选择不人性,将来人性才有可能得到机会重新萌发。”而江晓原则认为:“如果我们吃了她,就丢失了人性,一个丢失了人性的人类,就已经自绝于莎士比亚、爱因斯坦、歌德……还有什么拯救的必要?” 这个辩论的结局是谁也没法说服谁,但大刘对于冷酷的理性的坚持可见一斑。用大刘自己套用康德的话来说就是,“敬畏头顶的星空,但对心中的道德不以为然。”

所以有人批评大刘的文字缺乏人文关怀,或者人物刻画的生硬和符号化。但比起水滴在深空中贯穿三百艘人类战舰的技术冲击感,主角套路式的成长和蜕变可能真的不是大刘着重想表达的吧。何况,大刘也常常另辟蹊径地从新颖的角度和画面去展示一个文明不可替代的善意和美好,比如《乡村教师》,比如《诗云》。大刘更多彰显的依然是古典式的豪迈,和现代科学精神的奇妙共鸣。

科幻本身真的是个小众的文学题材,更为致命的是,幻想的能力伴随个人的成长在不断消退。一个成年人沉迷于天马行空似乎是一种幼稚的行为,在人情世故的夜幕中仰望星空,去想象宏伟的宇宙中有多少瑰丽的故事,已经成为一种奢求。但是我们需要仰望星空的人,而且我们一直有。我所敬佩和希望达到的,也是这种赤诚的情怀。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严锋对大刘的赞赏是“这人单枪匹马,把中国科幻文学提升到了世界级的水平”。但我觉得,中国的科幻实力一直如龙潜于渊。早到钱莉芳的《天意》,晚到郝景芳的《折叠北京》,中国的科幻世界一路走来,多少年依然有许多的中国科幻小说带给自己的震撼与感动。再比如这次看完《流浪地球》,也能让我想起另一个作者 拉拉 写的《彼方的地平线》。那是一个同样灰暗的故事,太阳和宇宙都已经熄灭,故事的视角却是人类最后一个孩子和最后一头蓝鲸,去最后一次见证人类辉煌文明的动人旅程。大概是大刘的故事常常在震撼之余感到一丝压抑,我也喜欢看很多更积极,更感动(并不一定更软)的科幻小说,比如《绿野》和《永不消失的电波》。所有的这些科幻小说,编织了一个宏伟的宇宙,那些思想如繁星般闪烁。我们也在用幻想去探索着认知的无限边疆,去描绘所有的繁华与荒凉。

大刘无疑是一个出色的科幻作家,但从这部电影标志了中国的”科幻元年”的惊呼声中,我觉得他(以及整个导演制作团队)最大的贡献,是将科幻带到了所有国人的面前。就像我眼中的霍金也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但他最独特的功劳是能将复杂的科学传递给大众。并不是所有的大牛都能做到这些,而这种星星之火的点燃,让我敬仰。将宇宙和文明的思考和关怀,将这种“大精神”再次注入我们的泱泱大国,我看到了坚实的一步——

“我们每一个迈向死亡的生命,都在热烈地生长。”